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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女人已大大地缩短了她们的裙子,过街的春风像剥竹笋一样,将那些拖曳的长布袋般的东西,在一夜之间扫入箱底。男人似乎早就盼着这一天,当那些比春风贪婪但又胆小的目光,猛地接触到这些时,又觉得一切结束得太突然和太干脆了。事实上,空气中仍然布满潮湿、布满阴冷,让失去绒棉庇护的肌肤,依旧感觉到绵绵密密的细细刺痛。阳台上,被精心护理了一个冬天的迎春花们,不约而同地在一个早上同主人一齐醒来,然后在老人们呆滞的气功功法或拳法下,绽放出一片片小小的灿烂景象。早晨到底是早晨。早晨的风也不愧是早晨的风,清清淡淡的气息,让人情不自禁地做出各种各样的抒情动作。可惜,这样的好时光勉强延续了几十分钟,各种各样的噪音,各种各样的异味,便泛滥开来,最让人无法不掩面出门的是漫天狂舞的灰尘。
有一天,正是这样的一个早上,我走在城市的高楼下面。尽管外形一模一样,它却并不是单位的那栋楼房。我走得有几分陶醉,半空里突然发出一声怪响。我一直对自己在一些突发事件来临之际反应迟钝的状况充满忧虑。这天早上,我的迟钝帮了自己一个不大不小的忙。在我怔怔地站立之际,一堆秽物从天而降,重重地摊撒在距离我伸在前方的左脚尖一米处。我看了那些东西一眼,又将目光抬起来,四楼阳台上瀑布一样垂挂的那片迎春花茂盛的枝叶上,缀着许多花花绿绿的垃圾杂物。我操着洋泾浜的武汉方言,朝上面喊了一句:“楼上的人在搞么事?!”这时候当然不能用自己与城市交流所用的普通话,更不能用自己从牙牙学语时开始,就说惯了的黄州方言。楼上没有人回应。隔了一会儿,终于有声音飘落下来,而且很熟悉。我想了几秒钟,才搞清这是中央电视台新闻节目的播音员罗京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