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当时的评价在今天仍有回响,不过更有人从“辜鸿铭热”的升温中读出了所谓“后殖民”的味道,认为除去中国人好做翻案文章的痼疾外,可以发现“后殖民主义”话语在某些人头脑中作祟。因辜氏说得一口好英文,著作又有德、法、日等文字译本,甚至德国出现了专门为辜鸿铭思想捧场的“辜鸿铭研究会”,于是连带出了中国人的想象,那意思是说“连外国人都奉为偶像,我们岂能……”,“辜鸿铭热”的背后于是有了炫示民族骄傲的潜台词,有位评论者干脆明说:
这与尤里卡金像奖乃至某个阿猫阿狗在某国办得什么“博览会”的证书一时成为中国产品的护身符的现象如出一辙,这不免使人怀疑,辜氏的外语天才和怪僻是不是成为某些人赚钱的幌子了?这才是辜鸿铭真正的悲剧所在。[55]
如果按照“后殖民”理论家们的意见,现代的东方经历了入侵和战败,受到了剥削,然后它才诞生。东方只有等到它变成了西方的对象的时候才开始进入现代时期。因此,对非西方来说,现代性的真谛就是它对西方的反应。[56]殖民地人民在地缘政治的意义上脱离了西方统治后,在表述已被遮蔽与忽略的自主意识过程中,会不自觉地以西方原有殖民地的一套话语系统来表达和捍卫自己的民族主义立场,从而陷入了“以西方反西方”的悖论圈套。[57]辜鸿铭成为国外尊崇的偶像,大致由两个不同的群体加以促成:一是真正的“东方迷”们,他们真心崇拜古老的东方文化,这类群体的人数大概并不多。另一类则是把辜氏对西方弊端的批判视为反现代化论阵营的奥援,进而转化成对自身有利的话语,这与对东方文明特质的推崇毫无关系。与此同时,国人推崇辜氏焦点亦集中于他懂得多少国家的语言,而不是关注其国学功底的厚薄,尽管他身着长袍的标准醇儒形象早已成了捍卫儒家尊严的符号。有关其逸闻逸事也常常被设计成各种雷同的结构,一般的故事情节均是辜氏以笑傲“群魔”的姿态用“魔鬼们”自身的语言回敬了他们对东方文明的大不敬。也就是说,当辜鸿铭的形象变成了西方认真审视的对象时,才拥有了现代意义的价值。同时,辜鸿铭名气在西方的升降,也成为中国人设定和衡量民族自信心的一种秤星和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