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钟一响,比内果然进来了。
他身材瘦削,穿一件笔挺的蓝色大衣,皮帽子的两个护耳用带子系在头顶,帽檐上翻,露出光秃的脑门,过去长年戴战盔,上面留有一条印子。大衣里面一件黑呢坎肩,一条硬领,下身是一条灰色长裤,脚上的靴子一年四季擦得贼亮,但脚面一边被足趾拱起一块。一张黯淡无光的长脸,生了一双小眼睛,一个鹰钩鼻子;金黄色络腮胡子,齐着下巴,一根不乱,就像花圃的边一样整齐。他是推牌九的老手,打猎的能手,又写得一手好字。他家里有台旋床,闲着没事,就旋餐巾圈玩,怀着艺术家的收藏癖和小市民的占有欲,保存了一屋子。
他径直朝小间走去,但先得请那三位磨坊老板出来。他在火炉旁边那个位子坐下,一声不吭,等人给他摆好餐具,然后像往常一样,把门一关,摘掉帽子。
“他说两句客套话,就会磨坏舌头不成!”等没旁人在场时,药店老板对女店主说道。
“他这个人从来就话不多。上星期,店里来了两个呢绒贩子,是两个很风趣的小伙子,说了一大堆笑话。我笑得都流眼泪了,而他呢,始终闷声不响坐在那里,像个闷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