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政治夜校上课,人还未到齐的时候,我向妇女队长打听她。
“她叫月兰,从陈家桥放到这边来的,男人叫吴长顺,在建筑队烧砖。”妇女队长正在给娃仔喂奶。
“今晚上学习理论,她怎么又没来?”
“请假了。她经常脑壳昏,还是月子里害的病,去年又动手术割了个瘤子,可怜哩。”
我没大注意这个月兰。可接下去几天,在下田的鸡鸭中,总有她家的那四只黄鸡婆。这一下我可冒火了。我断定:鸡一定是她存心放下田来的,而她那些话,纯粹是为了哄骗我这个城里人!是要与我斗心眼!我怒从心头起,捡块石头就去打鸡。鸡惊叫着拍打翅膀飞了。我继续追赶,连扔了十几个石头都没打中,只击得几片鸡毛纷纷扬扬地飘落。追击得眼红脖子粗之际,我一失脚,跌倒在一丘水田里,两只胶鞋陷入淤泥,拔都拔不出来,泥水溅得我满脸满身,引来几个看牛伢子拍手大笑:“牛跌下山罗,牛跌下山罗,今天有牛肉吃罗……”我又急又恼,几乎欲哭无泪:天啦,连几只鸡都降不住,连几个娃仔都可以取笑我,我这一年的办点日子还怎么过?我狼狈不堪去向工作队其他同事请教办法。一个姓杨的副队长住在邻队。他喷了口烟,哈哈笑道:“你呀你,真是个书呆子。不晓得放一把农药就索索利利了么?告诉你,对付农民一要吓,二要蛮,三担牛屎六箢箕,平平和和是斗不倒资本主义的……”